8月19日，迎着烈日，记者再次来到宿豫区新庄镇，探访抗战老兵牛文亮。
不出意外，他又出门溜达去了。
果真，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坐在道路边上的一处小凉亭里乘凉。
为什么说“又”？其实第一次探访牛文亮的时间是在2017年，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记者来到牛文亮老人的家后，被其家人告知，老人骑自行车出门赶集去了。“90岁的高龄”“骑自行车”“独自出门赶集”，这几个关键词一起出现在一位老人身上，显得非常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记者看到他之后的样子。老人骑着自行车从远处向大家打招呼，岁月在他身上流转的速度仿佛要比同龄人慢上许多，老人脸色红润、头发浓密，精神很好。是的，那是记者第一次与牛文亮打交道。他热情地上来与来访的人挨个握手，说话很有活力，拽着我们进屋里聊。后来，随着报道的陆续发出，他被各级媒体，还有许多高校关注到，每年都会有学生、媒体人甚至是普通市民前来探望他，听他讲述当年的故事，他也成了村里的名人。
对于自己曾先后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这些事，虽已98岁高龄，但牛文亮依旧如数家珍。
“这些事情始终记在我的脑子里，不能忘，也不会忘！”再次回想起那段血与火的民族记忆，这位亲历烽火岁月的老人依然铿锵有力。
那一年，牛文亮18岁。“我至今记得，那天我离开家时，老乡们都来送行，前边吹着唢呐敲着鼓，路两边站着的都是送行的老乡，我可是坐着花轿离开家去部队的。”牛文亮说，看着日本人在乡里烧杀抢掠，他就盼着能早点把敌人赶跑，一想起他们残害老人和孩子、糟蹋妇女的场景，他就对日本人恨之入骨。说起这些，牛文亮老人浑浊的眼中闪动着泪光。
1945年1月，牛文亮和几名同乡一起上了战场。牛文亮说：“其实，那时上战场，不懂什么叫怕，就知道不赶走敌人，谁都活不成，所以和敌人打仗都是拼了命去打，根本顾不上生死，就算为了祖国和人民牺牲了，那也是值得的。”
“有一次在山东，俺和战友趁天黑炸了敌人的碉堡。”牛文亮老人回忆道，“那天晚上下着雨，在敌人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我们突袭了一座碉堡，向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碉堡外围有壕沟、铁丝网，为了突破敌人的铁丝网防线，我们拆了门板当‘盾牌’，用来压住铁丝网爬进日军军营，这一仗打得真过瘾，炸了敌人的碉堡，我方没有一位战士伤亡。”
1950年，当时担任炮兵排长的牛文亮和战友们从浙江嘉兴坐火车奔赴朝鲜。
牛文亮告诉记者，部队到达鸭绿江边后，因担心被敌人发现，要隐蔽渡江。白天，他们躲在山洞里，将仅存的食物和水分成好几份，留着慢慢吃。到了晚上，轰炸机没那么密集了，他们便趁着天黑继续赶路。
“当时战斗激烈，常常在刚刚打完一仗之际，又接到命令，要求立即转移，有时夜里行军，要走上几十里路。”牛文亮回忆道，在朝鲜战场的3年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在枪林弹雨中“历经生死”，每一场战斗都非常激烈，炮弹像雨点一样落下，但是战友们没有一个退缩的。
在朝鲜战场，牛文亮还参加了上甘岭战役。
“当时敌军出动大量飞机，不停地丢炸弹轰炸，我方阵地的土石被炸，成了一片焦土，就连我们隐蔽的坑道也被炸得不停掉土，令人窒息。”牛文亮说，这一幕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一起上战场的还有两名宿迁战友，全都牺牲了，只有他幸运地活了下来。
谈起牺牲的战友，老人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我时常想起那些战友，当年条件有限，我只在他们坟前填了一把土，对着他们的墓地敬了礼，转身就离开了。”牛文亮沉思道，“如果他们也能‘活着’回家该有多好啊！”
牛文亮经历了诸多战役的洗礼，他英勇顽强、不畏牺牲、不怕困难，在他的右腿上，至今还留着战斗中的伤痕。
“我的这条腿在战斗中受伤了，被打掉一块肉。”牛文亮提起裤脚，手指着右腿说，“当时只能忍着巨大的疼痛，继续战斗。”
“那时，我们都是‘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流泪’，坚持战斗到底。”说起这事，牛文亮满脸自豪。
1953年底，因身体不好，牛文亮在后方医院治疗休养。康复后，于1954年回到家乡。
“牛爷爷，202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您最想说什么呀？”记者大声地问。
“我们胜利80周年了，我要给死去的战友敬个礼！”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挺直佝偻的脊背，用颤抖的右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记者 裴凌曼 仲文路 杨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