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丹与非洲人民合影。（资料图片）
台传媒记者何 赛
8月17日早上5点，还在“倒时差”的梁丹再次醒来。
回国2个多月，与中非共和国7个小时的时差，还是时常让她恍若身处异乡——战火与枪声、非洲人民的问诊与求助、手术台上的“生死时速”，早已刻在记忆深处。
“妈妈，快来吃早饭。”当儿子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才让梁丹真正意识到，援非之旅，已然结束。
自2023年12月19日开始，作为中国第20批援中非中国医疗队的一员，台州恩泽医院中心（集团）妇产科医生梁丹以医者仁心和崇高的党员使命感，在非洲大地留下了一片生命之光。
在“黑暗”中托起新生命
“给我钳子”“还有纱布”……闪光灯光束刺破闷热的黑暗，梁丹不时提出指令，指尖在产妇腹腔中沉稳游走。
这是2024年雨季的一天，连续停电的手术室里，3部手机的闪光灯围成一圈微弱的光晕。梁丹与当地的妇产科医生一起为一名产妇实施剖宫产，因为光线不足，每个操作都会小心谨慎，汗水顺着手术衣浸透后背。
直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她才惊觉手指早已用力到僵硬。“在黑暗中，带着一个新生儿重见光明，这是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梁丹激动得红了眼眶。
这样与“黑暗”较劲的场景，在她援非经历中屡见不鲜。
初到中非首都班吉友谊医院时，妇产科诊室的景象让人心头一震：检查床用砖块垫着摇晃的床腿，破碎的床面稍不留神就可能刮破皮肤，药柜里仅有少量妇产科常用药物，候诊的妇女排成长队，瘦得能清晰看见突出的髋骨，许多人眼中藏着不孕不育的愁苦。
一位叫Baïmoula的妇女，十余年来饱受不孕和多发肌瘤的折磨。超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肌瘤占据着子宫，宫底已经到达肚脐，像怀孕5个多月。
“医生，我想当妈妈。”望着病人充满信任和渴望的眼神，梁丹暗下决心：一定要为她拼出一线生机。
全医疗队集中讨论手术方案，将所有风险列了满满两页纸。梁丹和团队反复模拟操作，连止血钳的角度都精确到毫米。手术那天，她从早上9点站到下午1点，用最原始的橡皮管捆扎宫颈管暂时止血，用止血钳和缝线谨慎地缝扎每个血管，用棒球缝合法缝合创面，最终成功取出了21个肌瘤，并重塑子宫。
出院路上，Baïmoula逢人就说：“中国医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在2024年中国驻中非大使馆国庆招待会上，Baïmoula讲述了这个异常动人的故事，该故事也被评为年度中非友好往来事件。
在“贫瘠”中生长创新智慧
中非共和国，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首都班吉，人口80万，却连一条像样的柏油马路都没有。在这里，灯泡坏了自己修，沉重的手术机器自己扛，水龙头流淌的水混着泥浆，衣服怎么晒都是灰尘。
更难熬的是孤独。网络只有2G，下班时间，大部分队员只能窝在宿舍，看看不远万里带过来的书籍和电影，以此排解思乡之情。
梁丹出生在路桥金清一户农民家庭。小时候，插秧、种菜等农活都不在话下。她还是体育健将，通过常年的铅球、长跑等训练，早就磨炼出了坚强的意志。她自称，“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她怕什么？怕人力的不足和设备的短缺，让她在工作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怕不能施展全身本领助人。
“作为一个成熟的外科医生，面对困难的时候，我不能退缩，我要用有限的资源去尽力发挥作用，帮助她们解决问题。”于是，原本是妇产科医生的她，“倒逼”自己在援非期间成了“全能战士”：既能给不孕妇女做输卵管通液，也能给乳腺肿块患者做手术，甚至疝气手术也得上，晚上还要随时待命做好各种抢救准备。
资源匮乏最考验人的创造力。没有止血带，就从压箱底的仓库里找材料自己做；当2G网络连不上视频会诊时，她发明了“问题笔记本”，把疑难病例画成示意图，攒到网络好时一起请教国内专家；面对当地妇女频发的各类疼痛及不孕症，在她的提议下，援中非中国医疗队带来了一项全新的医疗设备——经皮神经电刺激仪（TENS）……
而为萨米拉治疗的经历，让她至今觉得像场没有回头路的“战役”。
因为双侧输卵管堵塞，加之中非当地没有试管婴儿的条件，萨米拉饱受不孕不育困扰。胆大心细的梁丹，推荐其尝试超声介导下的输卵管脉冲式通液术。
当超声显示右侧输卵管通畅的那一刻，这个坚强的女人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涌出来，用不熟练的中文说，“谢谢！”这两个字里包含了她一路的辛酸，也充斥了她对未来的憧憬。
4月13日是个特别的日子，那一天，梁丹连续接诊的三位患者都带来了好消息：她们怀孕了！这三个人是不同原因的不孕症患者，之前，梁丹为她们量身定制备孕方案，终于在今天收获了成果。“听到她们怀孕的那一刻，我好像比她们还激动。”梁丹说。
这些朴素的感谢和激动的时刻，都是这位行走在非洲大地上的白衣战士，坚持的理由。
用生命影响生命
“枪声像在围墙外炸响。”2023年圣诞夜的经历，成了梁丹最深刻的记忆。
初来乍到，突遇异国他乡的惊险时刻，她无措地缩在宿舍墙角，眼角划过泪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编辑给家人的信息，最终只发出八个字——“我好像听见枪声了”。
第二天推开窗，看到当地人照常顶着水桶去取水，孩子们在弹痕累累的墙根下踢足球，她更加懂得“珍惜当下”这句话。
这份感悟让她更加投入工作。除了日常诊疗，她常常有意识地传授当地医生护士一些好上手的诊断技巧和经验，希望能为这片土地留下更长久的医疗力量。
离开中非前，梁丹收到了很多当地人送的礼物：有当地特色民族服饰、挂件，有当地的木雕画，还有妇科助手特意亲手写的感谢信。回顾在这片土地上的点滴，她才发现，自己不仅治愈了病人，更被这片土地的坚韧治愈着。
其实，当初决定援非时，梁丹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她与丈夫爆发过激烈争执——两个儿子一个刚上一年级、一个在读三年级，正是最需要母亲陪伴的年纪。
“当时真觉得天塌了。”丈夫的感慨里藏着满满的不舍，却最终还是选择支持她的担当。而梁丹也未曾辜负这份支持，在援非的一年半里，一年20天的年假她一次没休，她说“既然来了，就安心留下，多做一点”。
出发前，梁丹进行了半年的法语培训，她学会的第一句法语就是“你好”；而当地人回馈她最多的，便是看见中国医疗队标志时脱口而出的“Merci”（谢谢）。简单的词汇里，藏着跨越国界的信任与感激。
医疗队还为队内助手艾力的孩子取了一个中文名——“艾华”，既有未来光明顺遂的祝福，也寄托着中非人民之间深厚的情谊。在中非上班的最后一天，刚好是非洲女助手的生日，医疗队特意买了蛋糕，为她过了人生中第一个隆重的生日会，其间大家吃着甜蜜的蛋糕，眼角却流出了泪水，这泪水里有感激、有不舍。
“对外援助，医疗是最好的方式。”梁丹有感而发的这句话，藏着半个多世纪援非医疗史的缩影——从上世纪60年代至今，中国医生跨越万里的脚步，早已在非洲大地刻下“生命至上”的深刻印记。
而她，就是这场医疗援助接力赛中，平凡又伟大的一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