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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节后漫说移民“文化年”

  春节自乡间老家返湖城上班,父母依旧让带了些年糕。之前几个早餐,吃着这糯米晚粳米六四配比、邻村种粮大户自产稻米自加工的年糕,感觉特别锝糍软可口,父母由是还在我行前的袋子里追加了量。

  年糕,谐音“年年高”,乃农历年前年后的应时食品。古诗云“年糕寓意稍云深,白色如银黄色金。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无疑,春节上班后仍能吃上老家土制的软糯年糕,其“年年高”良愿吉语开启壬寅新日子,当滋育天天好心情。

  春节习俗的起源,可溯源到原始部落时代。传统的节令仪式,多与祈福祛灾的愿望有关。遥远的四千多年前,一个被后世称为夏朝的文化先进部落发现了地球绕日轮转的规律,创建了夏历,确定了新的轮转开始时间,于是“年”的节日产生了。中国大一统王朝政治承袭奉天承运的神话,将年节习俗推广到全国各地,世代延续,今天世界各地都有了年俗传统。

  太湖南岸的浙北湖州,2300多年历史的江南古城,美誉“文化之邦”,也是湖笔之都、书画圣地,为曹不兴、钱选、赵孟頫、吴昌硕……一众艺术大师的故里。和众多的江南地区、水乡市镇一样,浙北的年俗是在不断移民的世代积累中积淀形成的。汉晋唐宋移民,一大批北方士族、皇亲国戚迁至于此,播下高雅文化的种子。世代轮替,人易俗变,湖州的主要文化特质渐次固定下来。湖州人最早记录了除夕守岁时要饮酒的习俗,酒名屠苏。宋朝文学家苏辙的《除日》诗中有句:“年年最后饮屠苏。”

  过去,湖州的年俗并非从守岁开始,进入腊月年味就渐浓了。农家多数会以米酿酒,称“腊酒”。腊月初八,僧尼会用白米和各种水果做成腊八粥以供施主,善男信女都会去庙里取食。南宋湖州人周密著《武林旧事》记载说:“用胡桃、松子、乳蕈、柿蕈、柿栗之类做粥,谓之‘腊八粥’。”

  清末太平天国战争,湖州遭受史载最巨的兵燹。大战后人口锐减,迎来了规模空前的移民潮。战争期间外逃到长江以北至黄河流域一带的土著,战争结束后部分回迁,但更多迁来的是河南、湖北、安徽、苏北人,少部分为浙江温州、台州、绍兴、金华人。移民带来了中原文化,对江南文化形成了冲击、渗透,本地文化便逐渐呈现出南北交融、兼容并包的特色。今日湖州300余万人口中,河南信阳地区移民的后裔占到了很大比例,尤其是长兴, 太平天国后的移民潮持续了半个世纪,迁入者约占总人口的70%。作为“移民县”,如今河南罗山、光山后裔总计超过20万人,占了全县总人口的1/3强。加之长兴地处苏浙皖三省交界,婚嫁联姻,使这种移民文化杂糅得更加丰富。长兴境内的许多家庭,均有或江苏宜兴、或安徽广德等地的亲戚,也常听得这样的艺术、文化趣闻轶事:徐悲鸿曾为长兴煤山岕里翻山越岭到隔壁宜兴亲戚家做客者画过人物像,宜兴蒋氏紫砂壶艺家族带着许多长兴徒弟。还有,河南移民集中的泗安地区,将木版年画、跑旱船推广到方圆百里,同时将北方带来的百叶龙之“上桌子”环节,舍弃“硬”功夫而代之以江南的“莲叶飘飘”之“柔”手法,今日风靡国内外;安徽徽州人喜欢过年挂“鸡”图。他们闻名赶到长兴林城乡间,请国立西湖艺专毕业的叶小舫先生画“大吉图”。鸡吉同音寓,古人以鸡入画,自宋代工笔到元代兼工带写,再由明代的折返为工,多取芙蓉锦雉和葵榴绶带等富贵珍禽之态,近代湘农白石翁以大写意的笔法写乡间鸡雏,寥寥数笔,充满童趣。叶小舫闲时饲鸡放鸭,情有所钟,挥毫画鸡,雄放恣肆,冠厚重,姿轩昂,羽生风,足劲健,颇具英雄气概。徽州客尊德禽为“鸡公”,叶氏鸡画极富王者之气,故此皖南备受欢迎……

  每至春节,浙北湖州多是“文化过年”,民风习俗浸润着水乡特有的艺术因子;而一次次“移民”带来丰富杂糅的文化,此中更呈出了别样醇厚之年味。

  就说文章开头提到的年糕,作为河南移民子弟,笔者眼前总能浮现“河南人村”里打年糕热气腾腾的场景。最先是在三伯父家。一只大石臼,立在庭堂的中央。一俟厨间“好了,起锅”声起,一大蒸笼的糯米和晚米,在一个壮汉的叫喊声中,被飞快倒入石臼。村里叫牛子的家伙,抡起一个大木槌,杭育杭育地打了起来。大冬天,牛子打得热汗直淌。年糕起臼了,在竹匾上被切成块块,围观的小孩子们,眼神早已直勾勾。打糍粑用纯糯米。早已等候的4个小伙子,用木杵从不同方向,将糯米捣来捣去。最后抟成一个大整块,被擀平,铺在大竹匾上。大家在等它慢慢冷却下来,以切成规则的小块。那持续的时间,比一年还漫长。我们这些围观的小孩子,只有大人们将规整的糍粑收起来之后,才能分得一两小块边边角角。

  读初中后,机器加工代替了土法制糕,而每到放寒假,我们这些娃崽会被拉入打制年糕的队伍。蒋家的年糕加工场里,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排队。熬夜。不知那机器吐出多少万条白白胖胖的年糕后,才轮到我们。我们被父母从瞌睡中拉醒,“快来翻年糕”。一张张粘满碎屑的竹榻子上,我们的年糕飞也似的,一条接一条来了。必须不停地将这些家伙翻来覆去直至冷却变硬,我们才得歇歇。而若遇雨天,更糟“糕”。大人骂骂咧咧,孩子们裤脚都是泥,稍不留神,泥巴就粘在年糕上。但泥泞和贫困总会过去。当年糕打好后的第二天起床,母亲将上好的糕用红糖给你做上一碗,年底的天空下,你才真感觉,快乐和满足是那样的无边无际。

  事实上,在大部分河南移民的头脑里,过年不仅认为是一年的结束,更重要的是,能恭迎祖宗,也“回家过年”。

  从阴历十一底开始,一些“规矩”的河南人,就为过年忙开了,包括各项吃食和祭祖物品的准备,有炒冻米、磨年糕粉、打糍粑、腌腊肉、制风鸡风鸭风鹅、网池鱼、杀年猪等。

  然后是,要把所有的房屋扫除一番,俗名“打扬尘”。清洁的目的,除了物质层面的“除旧迎新”,更重要的是为了接待祖宗回家过年,不使祖宗有些微不快之感。信阳地区迁来的移民家,房屋中间的屋子叫做“中堂”,一般中堂靠北的墙边,前面都摆有条案,案上备有香炉、米碗等祭祀之具,其上的墙面,罗山县来的都挂有“祖宗昭穆神位”中堂条幅,光山县来的都挂有“天地君亲师”中堂条幅。

  腊月二十三日(也有二十四日的)为祭“鬼神”之日。河南移民称“送灶”,也即过年这一序列的节目开始之时,故又把这个日子叫做“过小年”。送灶的目的,就是希望灶神在上天多说好话,使玉皇大帝来年多降福祉。一些移民家的厨房间,贴着献给灶神的对联:“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由此,祀灶所用的祭品,多用糯米饭、糍粑、年糕、糖饴等富有黏性的东西,目的使灶神在享用之后,嘴巴被这些东西黏住,免得到了天上说东道西。除夕的晚上,是“接灶”之日,就是把灶神接回来过年。

  插支梅花便过年。除夕夜,吃年夜饭前,要先贴好春联。笔者父亲是教书先生,其时他常常帮村人写春联,河南移民的这种文化习俗,影响了长兴本地人,以后他们也开始贴春联。不但大门贴,中堂靠大门附近的两侧墙面,各贴着“开门大吉”、“出方大利”,厨房灶台上也贴着“小心火烛”,猪圈羊棚贴着“槽头兴旺”等。改革开放之后,特别是新世纪后的这些年,移风易俗,贴春联简化了一些,也变化、丰富了一些。如湖州地区的市、县书协都组织书法家们“下乡送春联”,家父有一年在港口集镇上领到了中国书协会员所写的对子,而中堂大门,有时是泗安镇上印制的传统木版门神年画。

  浙北的河南移民后裔们,原来不太过江南地区极其重视的“冬至”节日,近些也有些开始过了,但大多保留着中原带来的“正月十五”。正月十五,也是元宵节这一天,河南移民们称之为“大年”。笔者年少时,还见着移民人家夜里去户外放灯;今日延续着的,是全家人像除夕夜一样聚在一起,将正月里待客剩下的美食聚拢吃上一餐,谈新年的计划、愿景、冀望。

  而过完了十五,才算真正过完了年。人勤春早,一年之计在于春!(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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